小说
“独当”考试/刘新奇
“独当”考试
作者/刘新奇
上世纪50 年代末,二叔在本村高小毕业,到辛集考中学。
那时,辛集中学在我们这一带人的心目中是个神圣的学校,冀中平原上流传着“摸摸辛中砖,死了也不冤”的乡谚。因辛中校址在都大营村,我们这里又把辛中叫“独当”中学,谁家的孩子要是考上了辛中,就预示着有工作了,能独当一面了,就成人才了。
要想到“独当”中学,必须先经过辛集镇。二叔和我村的假妮、二牛和三胖子四位同学,背着干粮,拿着考试用具,早晨5 点出发,步行去辛集参加“独当”中学的招生考试。
四个小伙伴儿走得真不慢,早上8 点就到了辛集镇。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你来我往好不热闹。四个小伙伴儿高兴得不得了,三胖子说:“我小姨来接我来了,我跟小姨走了。”剩下二叔他们三个人,往前走了一段,看到有一个卖面的饭摊,老板说:“吃碗面吧。”假妮说:“我们带着干粮呢。”老板说:“来,我给你们熥熥。”老板把三个人的干粮放到笼屉里。不一会儿,干粮熥热了,老板又给他们盛了三碗汤面,三个小伙伴儿吃得津津有味。
这儿的面条是现吃现轧,老板有一台手摇轧面机,农村的孩子根本没见过,三个小伙伴儿感到好奇,凑上去看老板轧面。只见老板将面团放到案板上,用手压扁,再放到面条机的面料盒中,然后摇动轮子,面团就被轧成面片,再装入刀具,摇动轮盘,一手拉面条,另一手往面条上洒薄面……三个小伙伴儿越看越上瘾,假妮说:“我摇摇轮子行不行?”老板说:“行,看能摇动不?”说着,老板让假妮试着摇,二叔和二牛也抢着摇了一会儿。三个人早把考试忘得一干二净。
老板问:“你们是哪儿的?”二叔说:“深县的。”“来干什么?”假妮说:“来参加‘独当’考试的,现在几点了?”“我看有九点半了。”老板说。二牛哭着说:“晚点了!”三个人撒丫子就往“独当”跑。
当他们跑到“独当”时,考场收卷的钟声响了。
二牛哭着说:“这可怎么办呢?”
假妮说:“我也不知道和家长老师怎么交代!”
二叔说:“我有一个办法,咱们回去以后,有人问就说,题不难,我们等成绩呢!我们不说没有考试,谁也不知道。”二牛止住了哭声说:“只有这样了。”于是,三个小伙伴儿一起拉钩,结成共守同盟。下午,垂头丧气地回到家。
爷爷是个文化人,特别重视孩子的学习,对孩子要求很严格。常常和学校的一位叫王冠武的老师联系,打听我二叔的学习情况。王老师告诉爷爷:“只要孩子发挥正常,考‘独当’没问题,最近的几次模拟考试,他(二叔)是第一,假妮是第二,二牛是第三……”
晚饭时分,爷爷问二叔考得什么样。二叔说:“题不难,您等着看分儿吧!”说完慌忙端起饭碗吃了起来。
发榜的时候到了,王老师把录取名单看了又看,名单上有二胖子,三淘气等学生,唯独没有平时总考前三名的二叔、假妮和二牛。
我爷爷去学校询问,王老师说:“前三名的学生一个也没有录取,也没有分数,是不是‘独当’看错了卷子?最好到‘独当’查一下。”爷爷赶紧借了辆自行车,去“独当”找到了负责招生的刘校长。刘校长查了报名表,显示缺考。刘校长又找来负责监考的张科长,张科长说:“的确有三名深县的学生缺考,不知原因。你还是回去问问自己的孩子吧?”
爷爷回到学校把此事告诉了王老师。王老师决定让全体学生到校,进行考试总结。王老师把“独当”的招生题出在黑板上,让学生们答题。结果,二叔、二牛、假妮的分数都超出了“独当”的录取分数线。王老师把二牛叫到办公室进行询问,二牛胆小,把他们三个因看轧面耽误了考试的事合盘端出。
王老师把三个学生的家长请到学校说明原因,家长们得知后非常生气,假妮的老爹“啪啪”打了儿子两巴掌,二牛吓得“呜呜”地哭起来。我爷爷什么也没说拉起二叔就走。
新的学期开学了,爷爷让二叔留在高小复习。
爷爷为了让二叔记住这个教训,从那天起,每逢家里吃面条,一家人都吃,唯独让二叔吃小米饭。爷爷严厉地说“: 记住,等你什么时候考上‘独当’了再吃面!”
第二年参加“独当”招生考试,二叔以深县考生第一的成绩被录取。为了庆祝,爷爷把王老师请到家里,炒了两个小菜,和王老师喝了几盅小酒。奶奶擀面,二叔终于吃了一顿最香的面条。
转眼几十年过去了,爷爷已过世。二叔常常给我们讲起那次因看轧面而耽误考试的事。“你爷爷一年没有让我吃面,当时非常恨他。年岁大了才明白老人的良苦用心,这是恨铁不成钢啊!要不是你爷爷的严厉要求,我就考不上大学,也当不了大学教授,更谈不上成才!”
来源:衡水新闻网—衡水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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