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莲蓬飘香/毛本栋
眼下正是吃莲蓬的时候,街头巷尾随处可见一些小贩晃晃悠悠地推着双轮小推车,其上待售的翠绿莲蓬,摆放成一道优雅的弧形。心细而又有情调者,还会在车沿插上一两枝粉嫩娇艳的荷花,有的含苞欲放,有的花瓣绽开,露出鹅黄的花蕊和嫩绿的小莲蓬,平添了几许鲜活的气息和生动的野趣,充满难以抵拒的诱惑。偶有一次从车旁走过,飘来一阵熟悉的清香,这香味儿将我的心俘虏了,而那些凸出的莲子竟像一只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我不由得停下来买了几个,让两个孩子也尝尝鲜。
我熟练地为孩子们剥开莲衣,小心地剥去莲壳,露出乳白色的椭圆莲子,剔去碧绿的莲心,一颗颗地向她们的小嘴里送,她们吧唧吧唧地吃得津津有味,整间屋子都弥漫着清馨的莲香。这时,我的脑海里浮现出家乡大片大片的荷塘,荷塘上漾溢着几抹参差不齐的颜色,绿的绿,白的白,粉的粉,煞是好看。
在我小的时候,村子近旁有几口大荷塘,一到盛夏,荷叶田田,一派“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的田园美景。碧绿的荷叶与周围稻田里绿油油的稻秧相互映衬,形成碧浪连天的壮阔景象,烈日的热力在这碧浪里也仿佛消减了,变弱了,和善了。荷叶下的塘水清波粼粼,澄澈见底,鱼儿追逐着悠然自在地嬉游。艳阳如火的正午时分,在荷塘里洗手或濯足,丝丝缕缕的凉爽沁人心脾,暑气顿消。犹记当年村头的水塘旁,有一口父亲承包的小池塘,当初父亲是在里面养鱼的,每年年底也能收获一些大鱼。自从一年夏天,父亲误将刚脱粒的黄豆荚倒进池塘里喂鱼,导致满池鱼儿中毒后,小池塘就被父亲种上了莲藕,再也不养鱼了。鱼塘摇身一变成为荷塘,这样倒是为村子添了一处美景,我们这些孩子自然也就多了一个玩乐的去处。
这些池塘就是村里孩子玩乐的天堂,尤其是夏末秋初,满荷塘丰满饱胀的莲蓬,更是激起我们吃莲蓬子的欲望。盛夏之后,荷花的花瓣渐渐脱落,都变成了碧绿的莲蓬,像一个个擎在荷梗上的小碗或漏斗。荷塘中的莲蓬,牵引着我们的心思去采摘。为了躲避大人们的眼睛,我们故意选在日正中天时,从家里偷偷溜出来,蹑手蹑脚地沿着杂草丛生的荷塘边走着,有一点兴奋,又有一点害怕,茂密的草丛里被惊起的蚂蚱四处乱蹦。一阵热风徐徐吹来,满塘的荷叶随风飘舞,清香的味道扑鼻而来;荷叶旁的莲蓬轻轻摇晃,好像在对我们招手呼唤。
抓起一根竹棍,在荷塘里勾出一抹浅绿,发现那些蒂部带着黄色花蕊的莲蓬,嫩得能滴水,碧玉样的晶莹,掐断荷梗后快速丢在地上,又兴致勃勃地瞄准下一个目标,灵巧地一敲,趁那莲蓬摇摆不定时,一棍子打下去,小碗儿一样翠绿的莲蓬,从容地在荷叶上方划过一道弧线便滚到了地上。就这样,也往往能打满荷包,有时荷包装不下了,就用衣襟兜着,欢天喜地地跑开了。
我们笑着跳着,快活得像一群小精灵。到了约定的地方,再撒开衣裳,点点数量,各自炫耀一阵。打得多的,便颇为自豪,大方地分出几个给别人;打得少的,也理直气壮,不服气地闹闹,却也剥出几个,给大伙分了。大伙也不拘什么小节,大大方方地拿了,随后又很不好意思地悄悄递回去一个。几个小脑袋凑在一起,商量一阵儿,就忙把各自的小山样的莲蓬堆积在一起,笑嘻嘻地剥开,均分了这些可爱的绿色小圆球,大家就都恣意地大笑起来。据说莲蓬刚熟时,是带着黄色花蕊的,嫩嫩的,软软的。那时候的莲蓬,最香最甜。莲心也不苦,带着丝丝清凉与甘甜,整个莲子,像水做的,入口即化。剥下一颗莲子,剥掉外面翠绿的莲衣,裸露出洁白如玉、香嫩如美人肌肤的莲子,放进嘴里,一口咬下去,嚼在嘴里甘甜无比,清新怡人,齿间舌旁感觉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如果在荷塘边上剥吃莲蓬,那就别具一番风味。青蛙在水中鸣叫,蜻蜓在荷塘上方飞翔,荷叶在风中翩然起舞,朵朵荷花迎风舞蹈,如凌波仙子翩翩起舞,星星点点,铺天盖地;有的如鹤立鸡群一般全然绽放,直指云天;有的残留片片荷辨,暗香浮动。嚼着清甜爽口的莲子,赏着诗情曼妙的荷塘景致,让人如入辛弃疾笔下“最喜小儿亡赖,溪头卧剥莲蓬”的那种至情至性的田园仙境。
细嚼慢咽,一颗莲子往往要消磨好几分钟,回味无穷。好像是品味茶水,苦里幽幽透着甜,越品越有滋味;又好像是啜饮陈年老酒,醇香里透着丝丝古韵。细细嚼着,嚼着童年的梦想和快乐,口中的回味在这有着夏日气息的清香中回荡着,越吃越想吃。吃了一半,还留一半,等到晚上睡觉时,从作业本上撕下一张纸包了,搁在床头的枕套里,伴着清新的莲香酣然入梦。
来源:衡水日报
(责任编辑:慕泽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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