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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块青砖/王培
一块青砖
去年秋天,我去四川旅游,特意为表哥送去一块青砖。
这块砖来自深州市大堤镇西郑家庄村。那是表哥的老家,也是他的父母——我的大姨与姨父的归葬地。表哥大我二十周岁,上世纪五十年代大学毕业,先在天津工作,后随“三线”建设去了四川。退休前任某研究所副所长、有国家津贴专家、省政协领导等一大堆头衔。
我预想他一辈子搞科研,经多见广,如今年纪大了,必会想念家乡,怀念历尽苦难的少儿时代。我在启程之前,特意去了一趟西郑家庄,为姨妈姨父的墓碑拍了照,为西郑家庄村拍了照,尤其拍了好几张他小时候住过、上世纪姨妈姨父养老的院子(如今已是残垣断壁)的照片。拍过照片,仍觉着心里空荡荡的,还缺少什么。我灵机一动,顺手就扳下来老墙上的一块青砖。那砖向外的面很平,不知经过了多少次历史的粉刷与遮掩;内面因不见风雨,却青色纯正,纹路清晰如初,一如当年。我用清水洗干净了,先用报纸后用塑料袋包裹捆扎好了,塞进了旅行包里。我想这礼物虽不值钱,但含带着家乡的景象和气息,大哥会喜欢的。
不想在机场,却遇到了麻烦。
当我把手提包放到安检口的输送带,又在另一侧接受完身体检查,再去取时,却被一只手拦住了。一个安检员从我的手中,很严肃地要走了提包,又叫上伙伴探着脑袋往电脑里察看。我看见那电脑屏幕里,显示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物体,而检测线上,正有一排红灯不断地闪烁,有报警声响起。
“再走一遍。”有人说。
于是我的皮包经过好多人手的传递,再次回到了检测线的皮带上,重新在机器里走过。刚一进入,机器又一次红灯闪闪。
许多人围了上来,郑重地盘问我。
“先生,里面装的啥呀?”
“一块儿砖头。”我平静地说。
“什么?”他们一齐瞪大了眼,惊骇地盯着我,“你坐飞机,为啥带一块砖?”
“会有人喜欢的。”我进一步解释说,“这是农村老屋房檐下的一块砖,清朝时期烧的,有些年头了。”
“你是考古的?”
“我不是考古的,是怀古的。”我说,“是带给在这老房子里出生、长大的一位老者,作为纪念。”
他们这才放松了警惕,不过仍要查看,叫我自己打开提包,层层揭开包装,看到了里面那块干净的砖头,都觉得稀罕。又你递给我,我递给他,轮流着传看了一遍,并无疑点。这才都笑了,放我通过。
替我重新打包的那个女孩儿,低头吃吃地笑着,小声跟伙伴说,“坐飞机看亲戚,送一块砖当礼物,新鲜,少见!”
“你们还小,这就不懂啦。”我跟她们说,“这是文化,是感情,比吃穿用的都有意义,可以给离家的游子带去亲情和怀念。”
果然,当我在大哥的书房里,层层打开包装,把这块旧砖呈现在他面前时,他非常惊讶,触发了感情。先反复地抚摸,又贴在身上抱着不放,眼里闪着泪花儿,连连说,“这是我老家的信物呀,看到了它,就想起了爹娘,想起童年时光。”
我谈起这块砖过安检的风波时,全家人都笑声不断,个个说,“你最懂你大哥啦,礼物挺有创意,比啥都珍贵。”
刚回到衡水,侄子就跟来了电话,跟我说,“叔,你走后,我爸把那块青砖恭恭敬敬地放进书柜里,有空儿就抱出来,细细地看,就连那张用来包砖头的衡水报,都看了好几遍啦!”(王培)
来源:衡水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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