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迟来的回味/张玲
迟来的回味
葱、姜、蒜、辣椒、芹菜、萝卜、茄子、香菜……这些东北人饭桌上最常见的菜,在我小时候却是有多远躲多远。这个不喜欢,那个不爱吃,我变成了家中主导一日三餐的指令者,妈妈总是尽量让全家人满足我的口味,或者单独给我开小灶。熟悉的同学都打趣我说,“你这么挑食,阿姨是拿什么把你养大的啊?”
八岁那年的初夏,我拿着期中考试双百的卷子兴高采烈地回到家,发现妈妈麻利的身影正在厨房里忙来忙去,乌黑的自然卷发在暗黄的灯光下闪闪发亮。“妈,我回来啦!你猜我期中考试考了多少分?”妈妈微笑的看看我说,“拿了两个鸭蛋?” “妈——妈——”我怪她故意逗我,假装生气地撅起小嘴,“人家考了双百呢!”“我家姑娘好厉害!妈妈晚上给你做小豆腐吃!”妈妈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说。“好!”我愉快答道。“小豆腐?听起来就很可爱的名字!一定很好吃!”我心里暗想。长大后我才知道,小豆腐其实和豆腐并无关系,是以萝卜缨、白菜、荠荠菜、茼蒿等为主料,加大豆糊或豆面熬制而成,佐以蘸料食用,味道清淡。
饭菜上桌,家人聚齐,我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小豆腐,美美地放在嘴里。品味了一秒,直觉得一股豆腥味涌入口中,我直接吐了出来。我的情绪一下子不好了,看看桌上又没有其他的菜,便任性地埋怨道:“这能吃吗?”“也太难吃了!”“简直难以下咽!”把刚学的成语都用上了。……爸爸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厉声喝道:“不吃下去!”我瞄了他一眼,悻悻地躺到炕里的角落哭,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委屈的人,明明该得到表扬,却挨了批评。不记得后来发生的事情了,只记得之后家里的餐桌上,再也没有出现过小豆腐。
慢慢长大后,我还能经常回想起那天的画面,也会埋怨当时的自己那么不懂事,妈妈白天上班,晚上回来洗衣做饭,那么辛苦,我不加心疼,还百般出难题。妈妈那天一定很伤心吧!
时光飞逝,转眼,妈妈离开六个年头了。我也有了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回家的时间也是越来越少。一次回家和爸爸闲聊,又提起了小豆腐,我随口说想吃,可夜已深,第二天一早还要返程。爸爸马上要给我做,劝了好多次也没能拦住,真是后悔自己多嘴。看到爸爸微弯的身体在厨房里忙来忙去,两鬓的银发那般晃眼,我又想起了妈妈,同样是晚上,同样在厨房,同样是做着同一道菜,却已是物是人非,再也吃不到妈妈的味道了。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何等的悲凉!而面对眼前这位年近花甲的独身老人,这个为了给妈妈看病,倾尽所有并背上几十万外债的汉子,我又能回报什么呢?
爸爸将小豆腐做好时,已经是凌晨一点。我夹了一小口,放入口中细细品味,忽地一滴清泪滑过腮边,我尝到了两种味道,一种叫思念,一种叫——爱! 张玲
来源:衡水晚报
版权所有:景县作家网 Copyright ©2006-2016 www.jxzuojia.cn 邮箱:jxzjxh2015@163.com
主办单位:景县作家协会 景县贾岛诗词研究会
备案/许可证编号:冀ICP备150298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