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从春风中走来/吕乃华
从春风中走来
于春天的风,我有最早的认知。那是我刚能听懂大人们谈话的年龄。说是两年前秋天的立涝水淹,外加一场特大的风,把村子里的柳树、枣树全部刮倒了。于是各家各户联合起来,用拴大绳一起拉和根下培土的方法,让刮倒的树重新站立。
时间正是春天,我看到每棵树下,都用形似圆锥、园台或半球状的土堆加固着。恰是这时,春风频频摇动,又让我担心起这些曾经倒过现在正要吐绿的树们会不会再次被风摧残。内心这种战战兢兢的顾忌,在幼小的心灵中毕竟是浮皮潦草的刺痛,稍有干扰便又是另一个懵懵懂懂的全新世界。
高深的宅院里春风阵阵吹来,穿过屋顶的拦水墙发出刺耳的呼啸,而吹过枣树尖上那根用竹杆做的、已经开裂了的收音机天线杆时,更是发出微妙、怪异、诡秘的动静,时强时弱,忽高忽低,把我完全推入了一个迷茫、虚空的童年心境。最让我恐惧的要数风对我家大门的肆意挑衅。狂傲的风从天边吹来,掠过树庄的屋顶,灌入大街小巷,几经肆无忌惮地冲撞,闯入我家的门口。风一阵强似一阵,大门发出叽里咣当的声响,很是可怕。
也曾有过与风的友好相处。春风来袭,受小伙伴们传染,我做过许多的风车。简单的,只需用一截莛杆,水平劈开两头的一小部分,分别夹上两块等方的硬纸片,然后取中心位置用一根长钉做旋轴,丁字型地插在一根秫秸杆上。这时迎风迅跑,便可看到快速旋转的风车。风车的制作材料和样子可谓门类繁多,纸折、木片做、竹筋糊、秫秸杆插,都能呈献出良好的旋转和声响效果。当中,我那架由秫秸杆做的形似现代多个螺旋桨直行升机的风车,最惹人眼,整个春天都高高站立在我家的屋顶上,不断发出多重悦耳的响声,不停地引发我春风得意的无限童趣。那是充满奇幻梦想的年龄,虽说常有胆怯和懵懂缠绕,但现在想来,那也是纯真幸福的童年。
人生总有风相随,除非你与世隔绝。十四岁那年的初春,我去镇上换面粉,刚一上路,就刮起了大南风。七八十斤的体重,穿一身棉衣,驮着六十多斤小麦,车子都上不去,别说骑了。风没有减弱的样子,我趔趄地推着车子前行,却是没想到放弃。全身汗湿了,脸上的汗水和扬尘粘合在一起,被风一吹,皱巴巴的感觉异常难捱。那是一次耐力和艰难的奋争,那是我人生每一次的拼搏。
事后我说起遭遇逆风的经历,大人们却不屑一顾地说:“在家不行善,出门挨风灌。”说着不经意的玩笑,可我听的非常别扭。这哪跟哪呀!一个替大人做活的小孩子家,何恶之有!我认为那纯粹是人性的冷漠,是对少年纯洁心灵的一种污染。
“轻风不识字,何得乱翻书”是人的主观轻蔑;“春风杨柳万千条”是人的无可奈何;“春风又绿江南岸”是人的阿谀奉承;“春风得意马蹄疾”是人的为所欲为……既然人能对春风信口开河,那春风又何尝不能对人信马由缰呢!
2009年,立春的节气刚刚过去,回家创业的老同学,相信“人勤春早”,把上年秋后盖好的猪舍全部罩上了轻钢瓦顶,岂料夜里的一场春风,让五十多间房上的轻钢瓦随风散去。痛心的感受谁也能猜出几分。
“无风三尺浪”,说的是大海。而2010年的春天,我开一辆面包车途经衡水到冀州的中湖大道时,便遇见了“大风起兮云飞扬”的恢宏气势。远处波起浪涌,近处惊涛拍岸。汹涌的湖水越过两米多高的岸堤,淹没了大道。车子飘飘摇摇,我忐忑前行,始终担心狂风会把我连车带人掀入湖中,所幸我安全驶出湖区。据衡水气象史料记载那年春天的最大风力是6级。
“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人生若能遇上几场杜甫笔下的“春风”也算是大富大贵了。只可惜类似李白“天下伤心处,劳劳送客亭。春风知别苦,不遣柳条青”的苦笑也不在少数。更别说终食人间烟火的黎民百姓了,谁敢保证没有经历过风的无端骚扰呢!好在“一场春风一场暖”、“吹面不寒杨柳风春”是季节的主旋律,我们何尝不迎着春天的风,去享受花开富贵的美好时光呢。 吕乃华
来源:衡水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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